渭水河畔的血腥气,尚未被那几场淅淅沥沥、犹带寒意的春雨完全冲刷入土。倒伏的旌旗、断裂的兵刃、以及那深褐色已然板结的土地,仍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决定性的惨烈厮杀。然而,比春雨更快涤荡这片战场的,是马超归降魏公刘湛的消息。这消息如同插上了鹰隼的翅膀,又似高原上无所阻挡的烈风,瞬间便炸响在陇右高原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个烽燧、每一座土堡、每一片羌人帐篷间疯狂传递,激起的回响各异——有幸灾乐祸,有兔死狐悲,更有蠢蠢欲动的投机与算计。
而这消息,对于刚刚从内部火并与魏军雷霆突袭中侥幸逃脱、正带着残兵败将惶惶如丧家之犬向西狂奔的韩遂而言,不啻于一道追魂索命的符咒,精准地砸在他的头顶,让他本就冰凉的心,彻底沉入了万丈寒渊。
初春的陇西大地,远未到草木萌发的时节,放眼望去,依旧是一派荒凉肃杀的景象。无边无际的枯黄草甸,在凛冽如刀的寒风中伏倒、颤抖,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裸露的黄土坡塬连绵起伏,如同老人干瘪起皱的皮肤,饱经风霜,了无生机。纵横交错的沟壑深不见底,像是大地被撕裂的丑陋伤疤,吞噬着本就微弱的光线。天空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云层低垂厚重,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将这片贫瘠而苦难的土地彻底压垮。
就在这片天地不仁的画卷里,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正沿着一条被往年商队和兵马车轮碾轧得坑洼不平、泥泞不堪的土路,向着他们认为尚且安全的西方——金城郡方向,进行着一场毫无尊严可言的亡命奔逃。这支队伍,衣甲歪斜,沾满泥浆,许多士卒连头盔都已丢失,只用肮脏的布巾裹头,手中的兵器更像是累赘的拐杖。他们打着的几面认旗残破不堪,勉强能辨认出“韩”字,却也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队伍的核心,正是年过半百、此刻却狼狈得如同惊弓之鸟老农的韩遂。昔日那个能与马腾分庭抗礼、雄踞一方的凉州枭雄风采,早已荡然无存。他那身原本锃亮华丽的鱼鳞铠,此刻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发黑的血迹以及不知名的污渍,好几处甲叶甚至出现了凹痕和裂口。那顶象征权威的狮头兜鍪不知遗落在哪个乱军之中,花白夹杂、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凌乱如草芥般披散着,被汗水、尘土与油垢黏成一绺一绺,紧贴在额前和消瘦的脸颊上。脸上那沟壑般深刻的皱纹里,似乎填满了无法洗刷的惊恐、蚀骨的怨毒以及极度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一双原本以精明狡黠、洞察人心著称的老眼,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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