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是半夜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窸窸窣窣的雨点敲打着糊窗的旧报纸,渐渐沥沥,像春蚕啃食桑叶。后来风势大了,卷着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间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开夜幕,短暂的死寂后,是滚雷由远及近的低沉轰鸣。
沈凛被雷声惊醒。
他睡眠一向很浅,车间里三班倒的机器声和紧急抢修的哨声早已将他的神经锻炼得如同绷紧的琴弦。他睁开眼,在木箱拼成的硬床上躺了片刻,听着窗外风雨交加。屋里很黑,只有闪电划过时,才能瞬间看清斑驳的墙壁和那道沉默垂挂的蓝布帘子。
帘子那边悄无声息。
秦笙似乎睡得很沉。也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又是深夜,除了他这种被工作折磨得神经衰弱的人,谁会轻易醒来?
他翻了个身,试图重新入睡,却发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盘旋白天在车间遇到的一个技术参数问题。公式、数据、可能的影响因素……像散落的零件,在他意识里碰撞、组合。睡意彻底消散了。
他索性坐起身,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了床头小凳上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动着,像个沉默的巨人。他拿起睡前放在枕边的笔记本和钢笔——里面记满了白天萦绕心头的各种数据和思路——就着昏暗的光线,打算把那些零散的思考整理下来。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混合着窗外的风雨声,构成一种奇异的、属于深夜的旋律。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一个关键参数的推导时,一道格外刺眼的闪电骤然亮起,几乎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紧随其后的炸雷似乎就在楼顶劈开,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沈凛手中的笔顿住了。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帘子那边,靠近窗户的位置,也有极其微弱的光亮,极其快速地闪动了一下,然后倏然熄灭。
那不是闪电的光。闪电的光是惨白、瞬间覆盖一切的。那一点光,昏黄,微小,像是……煤油灯,或者蜡烛,被人迅速吹灭或遮挡时,最后那一瞬的残影。
沈凛的眉头骤然锁紧。
秦笙醒了?也被雷惊醒了?那为何又立刻熄了灯?怕光?还是……在做什么不想被人发现的事?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层层疑窦的涟漪。他想起前几日自己那些模糊的观察,想起她那些“来路不明”的鸡蛋红枣,想起她飞针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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