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丝类似嘲讽的冷光,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沈工放心,”她开口,语气恭敬,甚至带着点顺从,可那话语里的意思,却像包着棉花的针,“就是简单的缝缝补补,工友间互相帮忙,不耽误生产,也……没那个本事搞什么‘名堂’。周大姐心善,看我瘦,有时会塞给我个鸡蛋补补,这也是工人阶级互相友爱的体现,对吧?”
她把“鸡蛋”和“工人阶级互相友爱”联系在一起,说得自然又坦荡,反而让沈凛一时语塞。鸡蛋确实金贵,但如果是邻里间基于“友爱”的馈赠,似乎又挑不出太大毛病,虽然这“友爱”的频率和缘由值得怀疑。
他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无力。这个女人,看似温顺服从,可总能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用最寻常的理由,恰好堵住他的质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着力,却又憋闷。
“你知道分寸就好。”他最终只能重复这句苍白的话,语气有些生硬,“思想觉悟要跟上,不要沾染资产阶级贪图享受、追求花哨的坏习气。衣服能穿就行,改来改去,浪费精力。”
他把她这种对穿着合体与否的关注,归咎于“资产阶级思想残余”。这是他能理解、也最方便用来解释和批评的框架。
秦笙听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任何温度。
“沈工说得对。”她顺从地应道,重新低下头,继续扫地,“是我以前想岔了。以后会注意。”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话语也挑不出错。可沈凛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并没有消散,反而像滴入清水中的墨点,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去炉边盛那碗已经温吞的玉米面糊糊。糊糊很稀,没什么滋味,但他饿得厉害,几口就喝完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秦笙扫地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和他自己喝糊糊的细微响动。
他坐在桌边,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那个已经收拾好布包、正将笤帚归位的女人。
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轮廓清晰而安静。但沈凛却仿佛能看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某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如同暗夜中悄然蔓延的藤蔓。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本能地感到,这间屋子,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和他之前所以为的,已经不一样了。
而这种“不一样”,让他这个习惯于用数据和逻辑掌控一切的人,感到了一丝罕见的、近乎烦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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